我和胡悦送大宋,我想我将从此经常出现在这个名叫天皇娱乐有限公司的地方。我必须首先弄清它的地理位置和真实面孔。认路不是我的长项,上海的路对我来说是迷宫,它们在我眼中总是大同小异。不善记路可能与我的智商有关,或许脑子里原本就不喜欢路这个东西。通常我记住一些标志性的特征,以此确定一个坐标。“天皇娱乐”几个大字在霓虹灯下一片辉煌,照亮着来来往往的高级动物。我颇费心思地伸长脖子寻找特征。特征没找着倒找出了毛病。娱乐的“娱”字,那个女字旁歪了,拉大了与吴字的空间距离,有点像两地分居的样子。
歌舞厅我是向来不感兴趣的。我的学业和职业养成了我的思维定势。在中国古代史中只有舞蹈史,而没有卡拉0K史和KTV包厢史。陈旧发黄的线装书里没法找到它们的影子。我总是极其自卑地认为,那些高档舞厅不是我这等人去的地方,我每每进去便双腿发怵,与那些豪情万丈的人相比我格格不入。单位里以前类似的消遣活动我都极力回避。我看到那些灯红酒绿,脑海里的历史细胞便会翻腾出一幅幅歌舞升平太平盛世的宏大场面。我常常偏激地认为这是社会衰落的回光返照。在那些张着血盆大口,唱得气吞万里如虎的人们面前,我显得很卑琐。我和胡悦坐下之后,服务小姐送来两杯茶和开心果。她们跪着服务。我看了非常难受。我对服务小姐说,我们将是这里的常客,不要跪,把精力赐于别人。胡悦就说我太那个了。我说我真的受不了。开心果是我吃了无数次之后才知道它的名字的。陕西不产这东西。我害怕问了别人会说我没见过世面,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。